067、地精 (第2/2页)
他摸了摸贴身衣兜,里面有李公子写给松坡道长的信,还有出门时自己准备的几张符纸。他毕竟是个道士,虽然此刻没人知道。
想着想着,后来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这夜,柏轸做了个离奇古怪的梦。他梦见自己被水冲走。他在水里漂啊漂,任凭苦苦挣扎也毫无用处。过了一阵,水花忽又消散,将他抛在地上。当他从地上爬起,却见滔滔水浪竟变成了一头白熊。白熊人立而起,身上光光溜溜,泛着水的波纹。
那波光粼粼的白熊紧追身后,发出嘶吼。
柏轸只得继续奔逃。跑着跑着,那白熊头上却长出长毛,脸孔也逐渐缩小,竟变成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。
那面孔真好看啊。
只是,从那样好看的女子嘴里,发出的依然是熊的咆哮。
“嗷……”
柏轸惊起,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他喘了口气,擦了擦额头冷汗,才知原来是场梦。
就在他准备倒下再睡时,忽然却听见两声马儿的嘶鸣。
紧接着,“嗷……”
又是一声奇怪的吼声。
这声音不是做梦?
他心里一惊,赶紧爬了起来,抓起剑,准备去马厩看看。
马厩在客栈外面。
刚出房间,他就看见老板两口子手里举着火把,正扒着门缝往外看。
此时正是半夜,外面一片漆黑。
听见动静,老板夫妇转身看了一眼,见是柏轸,随即便朝他招手,让他过去。
柏轸走到他俩身边,也从门缝往外看。当一道闪电划过,却见对面悬崖下的小道上,此时竟立着一个恍若人形的白色身影。
那东西似乎很怕闪电,一闪一灭之间,身子竟打了个哆嗦。
闪电过后,夜色重归幽暗,而那个影子却隐隐透着一层薄薄的光晕。
看上去,那是一个身材宽胖,四肢粗短,硕大脑袋几乎跟脖子连在一起的人。
只是,那“人”似乎没穿衣服。
柏轸瞬间便已明白,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
那是个地精。
地精原本是一种植物,是具有灵性的植物根茎。
成精之后,这块根茎便开始生长肉身,而且会变得越来越嗜荤腥。因为生成条件苛刻,成长周期漫长,地精在人类聚集地已越来越难发育,渐渐地便转向于深山老林,人迹罕至之处。
根据观里书籍记载,地精本身没有好坏之分。
分水岭出现在它们刚开荤的时候。
尝味之初,哪怕只有一次残暴血腥的猎食体验,地精就极有可能从此走上邪恶之路,逐渐变成嗜血狂魔。如果最终还长成了人形,那就必然成为一方祸害。
今晚出现这只,至少还没完全成形。
柏轸知道,每个法师术士都喜欢假为民除害之名猎杀各类古灵精怪,美其名曰降妖除魔,实则不过借以提升自身法力。毕竟千年参,万年妖,都是大补。
眼前这只地精品相不错,眼看就快要成形,身为道士的他本不该错过。
但他现在是个从北方来的香料商。
眼看地精摇摇摆摆,一直走到马厩门口,离马儿已只一步之遥。三匹马似乎非常害怕,连声音都不敢发出,因为被拴着缰绳,又无法挣脱,所以只得着急踱步。
“嗷。”
地精发出一声即将开席的呼吼。
这可不行。那是我的坐骑。
想起梦里那只长着美女面孔的白熊,柏轸忽然一阵愤怒。“火把给我。”他对老板说。
老板吓了一跳,转头看向柏轸。
柏轸目光冷峻,从容不迫。
“没事,给我。”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。
老板将信将疑,将火把递了过来。
柏轸拉开门,从战战兢兢的老板手里接过火把,拎着剑就出去了。
他身后,呦呦和章曲此时也都已从房间里跑了出来。他们随即将门掩上,只留条缝。
柏轸走向地精。
随着火光逼近,行动缓慢的地精也转过身来。
这地精已长出半张人脸,有鼻子有眼,宽大的躯体也类似人形,有手有脚。可以说,除了精细部位还一团模糊,单说大致轮廓上已经有了七八分人样。
只是个子不高。
柏轸将火把插入地下软土,单手拔剑。他另一只手却从怀中取出符纸。念了两声咒语,他便将符纸在火上点燃,然后将燃烧的符纸往剑锋上丢去,那剑瞬间便燃烧起来。
此时,地精似乎感觉到危险,开始移动身躯,缓缓后退。
地精身子笨重,又十分柔软滑溜,移动时竟有些像一只巨大的,出了壳的蜗牛。
但柏轸长剑展开,拦住了去路。地精既然称精,亦是大地之精华,绝对不笨,眼见被困,忽然张嘴咆哮,声如擂鼓。接着往前一撞,便朝柏轸扑来。
柏轸挥剑劈去,地精滑滑溜溜,竟自缩短一半,堪堪避过剑锋。接着,它继续以笨重又充满弹性的躯体猛地扑向柏轸。
柏轸长剑不及收回,被这突如其来的肉弹猛攻身前,只得闪避。
好在他动作敏捷。
不过,地精可不是只有笨重滑溜这一项本事。
它既畏惧柏轸手中长剑,就不打算给对方机会,此刻像是算准柏轸要往哪个方向去,一下子竟将后背当作前身,依然正面朝柏轸贴了过去。
这地精竟可随意更换身体正反面。
柏轸一惊,心想这东西看着蠢笨,没想竟还有这种本领。
托大了。
柏轸连忙原地纵跃,手中长剑抡起剑花。
“唰唰唰。”长剑在地精浑圆的身体上一道道划过。
可惜地精身子太过粗壮,每一剑下去,不过是留下一道深深的缝。
然而那道缝却转眼便又重新愈合。
但当柏轸双脚落地,地精却已抓住机会,膨大的身子牢牢贴住了他。
柏轸猛地意识到,当初落水的一幕再次发生了。他竟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不料就在此时,天空中亮光一闪,一声惊雷猛地炸响。
柏轸手中长剑火焰瞬间熄灭,头发如枯草猛地窜起老高,根根笔直。而那团滑滑溜溜,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肉球也蓦然消失。
就在他以为自己倒霉透顶时,却听脚下一声柔弱的啼叫。
柏轸低下头,却见一只脚正被一团白花花,肉乎乎,松鼠大小的东西紧紧抱住。
那东西可怜巴巴,扒住他的脚死死不放,大大的眼眶里晶晶闪亮,竟哭得眼泪汪汪。
是那只地精。